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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二三事

【字号:    】        时间:2021-05-26      

 父亲二三事

 

  父亲离开我已经一年多了,可最近总是时常想到他。

  母亲去世时,我还不到三岁,在地质队野外分队工作的父亲一个人带不过来,只好把我送到四川彭县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寄养,把比我大三岁的哥哥带在了身边。

  在农村苦熬了八年1975年的夏天,已经由野外分队转入后勤的父亲把我接回了黄石市铁山区。虽然一家人在一起了,但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家庭温暖,寡言少语的父亲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没有关心过我,对我是非打既骂,经常是为了一点小事就把我吊在门前树上用细细的竹条抽打的我全身都是血痕,好像我不是他儿子,是捡来的一样。

  1976年9月9日下午,放学回家的我从别人家收音机中听到毛主席逝世的消息,马上跑回家告诉父亲:毛主席去世了!

  “老子打死你个狗东西,叫你乱说!”

  父亲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在乱说,在那个特殊年代,这样说话可是要当成反革命的啊。正在清理水沟的父亲顺手抓起铁锹就照我打过来,吓的我一口气跑到我家后面的蔡家山躲起来,到天黑都不敢回家。

  估计是后来也听到了邻居家的广播,父亲晚上又到山上来把我找回去。那天的晚饭吃的很压抑,父亲一直在念叨: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在他们那一代人心中,毛主席是神啊,万寿无疆的,怎么会去世呢。

  一件小事让我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

  1979年的一个冬天,刚刚上初二的我独自从铁山步行去25公里外的黄石市区玩由于回来的时候走错了路,本应该在沈家营左拐弯从沈下路(现在的磁湖路,当时还没有穿越磁湖的杭州路)回铁山的我顺着黄石大道一直走到了鄂州境内的杨叶。后来还是一名好心的拖拉机司机把我带到了肖铺乡,晚上八点多,精疲力竭的我才终于走到了铁山桥洞又冷又饿又怕的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七十年代铁山的冬夜,没有路灯也没有行人。

  刚刚走过桥洞,这时,远远的看到前面空荡荡的铁山大道上,一个黑影向我走来,我放慢脚步,提心吊胆的走过去,才发现居然是我平时一直认为不管我死活的父亲。

  “怎么现在才回来?快回去吃饭

  责备中带着关心,平缓中带着焦虑。

  说完话,父亲把身上的军大衣披在我身上,转身又不管不顾的自己走到了前面,好像后面没有人一样。不知怎么的,一向不流泪的我居然差点哭出声来,默默的跟在父亲后面,只觉得特别暖和,我知道,那不仅仅是因为身上穿的大衣。

   父亲九十岁高龄时,虽然耳朵不好使了,但是眼睛好,记忆力惊人。前年底,我陪父亲到四医院拍片子,经过药房时,我看到发小的爱人在上班,就过去打招呼。等我过来扶着父亲回家时,父亲说:那是黄俏吧?好像长胖了呢!

  这句话真把我吓一跳,发小的爱人小名叫黄俏,还是当年我们都住五中对面的蔡家山时父亲见过她,十几年过去了,父亲居然能一眼认出来,还能叫出名字。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这一辈子只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古代一个皇帝在修建城墙时,突发奇想要用民工的人皮蒙城墙,群臣都不敢反对,只有一个大臣斗胆建言,说人皮漏水,不适合蒙城墙。为了证明自己的理由,大夏天的,这个大臣叫人烧了很大一锅稀饭,滚烫的时候要一群民工快速吃完。天热,加上稀饭很烫,光着膀子的民工们吃的全身大汗,皇帝看到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亲在世时,每次回铁山,只要是晴天,我都会先到张之洞广场转转,父亲固定会在一个地方坐着晒太阳。握着父亲那被岁月的牙齿啃得干瘦的手,看着他开心的吃着我带回去的零食,听他讲那些几十年前老掉牙的趣事,我相信,父亲一定感受到了周围其他老人羡慕的目光。

现在回铁山,我还是习惯性的到了张之洞广场就停一下车,四处看看,只是这广场再也没有父亲的身影了。

 

                  (杨运红)